但凡想和黎明作对,那须得考虑一下,黑暗会不会被黎明来之前的更黑暗给吞噬。
书院就是黎明到来之前的更黑暗。
……
……
殷拾遗懂,所以他只狂傲的笑了笑。
“我只是来看看,一梦三百年的孟春秋。”
他戏谑的说道:“颜路,你应该感到高兴。”
“因为你们书院,还有一位这样值得本尊来探望的……”殷拾遗顿了顿。他坐在房顶,眼帘低垂,面色冷峻的说道:“读书人。”
颜路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,像暴雨来临前的乌云盖顶。
他很气愤。
“师傅若活得久一点……”
殷拾遗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。
“可惜,他没有。”
殷拾遗抬头望着长生天,喃喃说道:“每个人都有命数。”
“你师傅的命数很不好。”
“没有生在该生的时候,没有死在该死之时,他也不能违背长生天的意志。所以,他也不能怎样。”
颜路望着殷拾遗。
殷拾遗正在看着长生天,他冷峻的下颌线白得刺眼。他忽然感受到颜路的视线,低下头,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。
刹那之间,颜路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他只是觉得这个高高在上的魔尊殷拾遗,看起来很孤独,很可怜。
“你也信长生天么?”
一道稚嫩的声线响起。
颜路和殷拾遗不约而同的看向一个地方。
十一岁的孟春秋站在院子底下,刚好被长青树茂盛的枝叶遮挡了半个身子。他的小脚还站在阳光下。
“呵——”
殷拾遗破天荒的笑了。
笑容明晰,就像脚下的阳光。
殷拾遗扭过头,盯着颜路似乎很惊奇又很自嘲的说道:“他居然听见我们的谈话了。”
魔尊殷拾遗坐在南部门隅,一座泥巴和飞草搭建的房顶。
南部门隅的所有人,都没有发现那里坐着个魔修。
苏麻大妈还在拿棒槌浆洗衣服。
又矮又黑的农奴在广阔的土地里挥洒汗水。
眼睛看不见,耳朵却灵敏的农妇放下了织布的手,疑惑的看着门外,那个读书人孟春秋。
孟春秋侧头,看见这里的所有人都在长生天的光明下行走,他们按照着长生天给的意志,每个人在做着每个人该做的事。他们这样行走,这样活着。
孟春秋忽然觉得有些悲哀。
颜路笑望着眼前这个十一岁的读书人,却是对着殷拾遗笑道:“他是该听见的。他本就该听见。”
殷拾遗望着孟春秋,正色道:“我不信长生天。”
“我只信自己该信的事,只听自己该听的话。”
“长生天,只是碰巧说了我该信的话而已。”
孟春秋扭头,看见屋顶上,那个比自己阿姐还要白的男人,他的眉又浓又黑,看起来莫名的好看哩。
孟春秋很喜欢,他对这个人多了几分好感。
他不由的笑了起来,露出两瓣可爱的兔牙。
“这个哥哥,你说的话我很喜欢,你这个人,我也很喜欢。”话才说了一半,颜路的脸色就突然一下子黑了许多,就像灶门里,木头燃烧过后的黑炭。
殷拾遗没有说话,但是孟春秋知道他在笑。
他的眉眼都变得很温柔,连嘴角的那抹弧度都有阳光的味道。
孟春秋越发喜欢这个好看的哥哥。
平常不多话的他,也忍不住在他面前叽叽喳喳起来。
“这个哥哥,你长得真好看。”
孟春秋用指头戳着自己的脸颊,他丝毫没意识到这个动作也很萌。当然,他也丝毫没有注意到颜路越来越黑的面孔。
“你很白,就像我冬天看见的雪那么白。”
“但是,你的眉毛却又黑的那么好看。就像我用毛笔沾了浓墨,写的大字一样。
你比我写的大字还好看许多哩。”
孟春秋望着殷拾遗,嘻嘻嘻的笑了起来。
殷拾遗淡淡的望着这个白胖的小子,等他的话匣子打开,都一一说完过后,他才沉声问道:“你不怕我。”
你不怕我。不是疑问句,是肯定句。
殷拾遗在问一个明摆着的事实。
但是,他还是忍不住问这句废话。
因为九洲乃至是整个五大陆,没有人不怕他,没有人不恐惧殷拾遗。就连天下读书人的师祖都认为自己该是和他一个辈分的。
所以,这个小辈没什么不怕他!
凭什么不怕?!
殷拾遗的瞳孔幽冷了下来。
孟春秋却理所应当的说:“我为什么要怕?”
“哥哥看起来很和善。”
“呵、呵,哈哈哈哈哈,和善?”
殷拾遗嘴角抿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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