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蒙蒙的天空依旧挂着几颗残星,莽莽大地宛如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轻纱。
整个世界,具是万籁俱寂。
忽而,一道微弱的亮光浮现,刺破了囚禁着这世界的黑暗。
逐渐,天际出现了一抹鱼肚白。
天,终于亮了。
……
长安,化生寺。
清晨早起的鸟儿已在树间婉转啼叫。
一早,迎着熹微晨光,陈玄奘缓缓推开房门。
他眯了眯眼,在那一方小小的院子中央,一道白色的身影膝跪在地。
那是方生。
望着他一身的湿气,陈玄奘便知晓他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。
就算是陈玄奘也不知道今早方生为何要跪在这里,他走到方生面前,想要将他扶起:
“你跪在这里作甚?”
陈玄奘一边动着,一边问道。
陈玄奘的手还没有接触到方生的身体,可他仍能感觉到方生身体的颤抖。
方生似乎很紧张。
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,往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,对着陈玄奘说道:
“小子方生,望玄奘法师能够收我为徒。”
陈玄奘的手停在了半空中。
清晨的凉风拂起跪地方生的一头白色发丝。
陈玄奘眼帘微抬,直直地望着方生,没有说话。
一时之间,两人之间只剩下了沉默。
好像是知晓陈玄奘的为难,方生停顿了一下,以一种很低的声音缓缓说道:
“昨夜法师所言,小子思量彻夜。”
“甚么是人生?甚么是意义?”
“而我的人生,我的意义又应该是怎样的……”
“小子彻夜未眠,终于寻得了答案。”
虽然方生并未直言,但可见他此举正是他的思考所得。
陈玄奘望着他,黑耀耀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凝重。
方生想要拜他为师,这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。
可是,看着这副模样的方生,不知为何,陈玄奘又想起了自己。
想起了他当初跪在金山寺,跪在法明长老前的那个样子。
简直如出一辙啊……
陈玄奘不禁笑了笑,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方生,往日那些陈旧回忆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。
满身是血的陈玄奘跪在法明身前:
“法明长老,我欲修行!”
法明长老站在他的身前,问道:
“缘由?”
陈玄奘很认真地望着法明说道:
“我想要救一个人。”
法明长老的眼帘微动,问道:
“是谁?”
“我最爱的人。”
法明长老沉默片刻:
“剃度罢!”
彭咚!
那把沾满鲜血的屠刀落下。
继而是那一缕又一缕的青丝。
当再次睁开眼睛时,他便由那个江流儿,变成了法师玄奘。
眼中闪过一抹惆怅,陈玄奘重新回到现实。
望着仍然跪在地上的方生,陈玄奘缓缓地问道:
“你的答案……”
“是甚么?”
方生望着陈玄奘,很认真地说道:
“我想要去寻找答案。”
“小子想了许久,也不曾想到我的人生有何意义。”
“但是人生总需要甚么东西去支撑,既然没有意义,那我便去寻找一个意义。”
陈玄奘听了方生的话,微微一愣,继而大笑道:
“不错,能有此明悟,看来你悟性不低。”
陈玄奘看着方生眼中的神色,只觉得看到了从前的自己。
但是他知道,他终究不是自己。
因为他,会寻找到一个更好的答案。
但是陈玄奘摇摇头,想要做他的徒弟,可不仅仅这么简单。
陈玄奘望着方生,继续问道:
“既然青丘狐族屠你方族满门,你何不将此举作为意义,来支撑你的成长?”
陈玄奘眯着眼睛,不知为何,他竟有些期待方生的答案。
显然这个问题方生也是仔细斟酌过的,他只是思考片刻,便摇摇头道:
“仇恨,或许是一种力量,那也曾是我生存至今的动力。”
“但是当昨夜,在我险些被三尾狐击杀的那一刻,在我直面死亡的那一刻,我便明白,仇恨终究如云烟,总会散去。”
“而我一直想要追求的,我这一生也从未遇见过。”
“或许这正如我的名字一般,方生方生……”
方生轻轻呢喃着,继续说道:
“我这一生才刚刚开始,我不想被那仇恨所蒙蔽双眼。”
“我的生命……”
“应该由我来书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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