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亭。
夜月不明,远眺皆是一缕缕幽暗的薄雾。
湿气慢涌,风小,山峦多松,几成同天一线,须臾皆安,鸟兽低音。
呆板的时光渐行,不时点唱着若有若无的山林小夜曲,构成极是难得又十分安逸的孤处空间,分外引人。
小彩陷入回忆,像是在这本是缘悭一面的两人之间,在这根本并不愁被泄密之地,首次道出似与自己无关紧要的前尘旧事。
喃喃。“十几年了。
我那时候很小,亲眼见到我们一族的人,在半夜三更,被抓起来,沉重的铁链,拴脖子上,满身是血,套上破破烂烂的囚服,脚上没有鞋子穿。
人人,都像拖着猪狗牲畜那样,接成一排,一直被人牵着,拽着,赶着,往前走。
从京都,到城门,过闹市,走牌楼,至郊野,才到了一个叫戮法刑场的地方。
被鞭子抽,被驱赶的人打,遍体鳞伤,泥巴和血结成疤,有的成了残疾,有的受不住什么都没交代就那么死掉了。
尸体扔到一个个大木笼子车里,血顺着车轱辘往下滴,步履蹒跚,一拐一瘸的,走着,走着。
边上是无数的人,男女老少都有,眼睛血红,就那样拼命地狠狠地疯了似的盯着我们,要把我们活活吃了一般。
很多人攥着烂菜叶子,泼着锅子的馊水,抓着路旁的石头,捧着一把把碎沙,不断的冲上来,向我们丢。
然后嘲笑着,咒骂着,唾弃着,拥挤着,追着我的家人拳打脚踢,举棍棒砸。
好多天。
我们被分开。
男的全砍了头,女的让军士带走。
现在说来,我甚至都忘记了我娘我爹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子,但那天游街示众的场景,总是在我眼前一直重复。
我很想问,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?
也想知道,我们为什么变成了人人讨厌的恶魔?
行刑时,天特别好,太阳高高的,连风都没有。
然后,雪亮的大刀举起来,光很强,照的人张不开眼。
一声声哀嚎,一声声惨叫,一切就变成了红色,最后什么都瞧不见了,”
无声。
故事似乎讲不下去了,也可能记的模糊不清,小彩目光投进无边无际的黑夜,怅然若失,没了感情一般,安静下来。
但能感到,他心里不断搅扰而来的矛盾和思绪起伏不息的悲歌。
身旁小仙儿,早是哭的撕心裂肺!
泣不成声!
哭天抹泪的,都看不见对方秀美的脸容!
闻者伤心,听者落泪!
小彩,实是太可怜了!
这位常常表面笑逐颜开英俊飘逸灿烂智美的彩公子,出身际遇竟是这么的坎坷悲苦,隐藏着如此不能告人不能言说的沉重包袱,太过心惊。
所受的凄楚,生活的压迫,世人的谩骂,还有随时总有一声声不断袭来完全不公的对待和批评!
可以想象,她是在何等凄凉的环境中生长,是在和什么样的困境做抗争!
同情之余,是钦佩。
如果说之前对模糊的小彩抱着由衷的憧憬,现在确实一份无法动摇的信任和感动。
从没有过如此心思,任凭思绪狂涌,只想伸开双臂,紧紧相拥,让他感察这无情的世界里一丝温暖,希望自己能化有一个浅浅的痕迹留在他的心中。
一人坐,一人哭。
凉风呼呼中,二人各怀心事,竟然渐渐地靠背而对,不觉已然而寐。
呼唤。“小仙子,醒醒!
不觉时,已至夜。
你哭的声音很动听,我只感一际轻松,听得听得,竟睡着了,”
茫然。“是,”
俯视。“本公子不对,没顾忌你的感受,”
忧伤。“没,我觉彩大人,好可怜,”
审视。“是么,”
相互凝视。
又是尴尬之局面,手足无措,如前方的片段彻底损坏,不能继续播放一般。不对味,又不知做什么事情来弥补眼前的沉闷而变得十分怪异的境况。
观山色,幽叹。
这位性情成熟的帅公子,突然提议。“夜静人息,万物隔离,邮寄过往,若风归去。
难得工作之余,不是我一人呆着,不如,说些跟你有关的事好了。
当然,你不愿意就算了,”
极力。“是,从哪说起?”
一片轻松的语调,也怕有再惹人哭的抱歉意味。“就谈谈浔雨仙子的来历,怎样?”
直说。“我是,被收养的。
那大赛胜出,浔影大人选的,现在好像,还在做梦似的。
有时还不由想到自己回去原来的小草房,母亲打我骂我的样子,”
深邃的瞳孔,融入白雾中。“那你觉得,为什么选你?”
脸红。“他说,我,长的,长的,比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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